ADSTRUGLE

手里的弓和箭 射不下的明月

[秘密访客][于困樵|汪先生] 归位

-他终于意识到他沉迷的是鞭子,而非主人。


-竖线无意义

-不知道自己在写啥,我先放一个OOC预警在这里。有部分小说设定。



  

1

  于困樵发现自己还是没法喜欢“家庭日”这个称呼,他与他的幸存者同盟们商量,能不能取消这个传统。幸存者同盟,他暂时还没想到其他的词,所以他得先这么称呼着他们。

  “可以啊。”楚瞳轻快地说。楚祺立刻就跟着点头,接着是“夫人”,她也缓缓地点头。他们还是只能坐在长桌边,下人被遣散了,家具也要预订,宅子需要点时间恢复常态。

  所以于困樵和“夫人”坐在一边,楚瞳和楚祺坐在另一边。他讲过这句话后他们就沉默了,默契地只留下刀叉的响声。

  房子太大了。于困樵想。回声也太大。

 

  于困樵洗了碗,他对布局不太熟悉,只能等白天再问问这些电器该怎么用。现在,他只能拿海绵布一个个地、笨拙地将它们擦干。

  剩下的半只烤鸡被他切块换了小盘子装着,他的手掠过刀叉碗筷,最后什么都没拿,只带着小盘子走到屋内一角,又走到更下沉的地方。他的脚步也有回声,很吵。

 

2

  他第二天才醒过来。他醒过来的时候,于困樵正坐在他对面画画。灯光昏暗,但他觉得这张画是一定要画的,且要在他对面画,为此他宁愿不坐在天窗下面。

  他的白衬衫又脏又皱,脸上也缺少血色。说来奇怪,他的衣服一脏,头发一乱,整个人就好像失去了某种神气,是曾经让于困樵十分敬畏的神气。这与他在长沙发上舒展时弄乱的衬衫不一样,他现在没有选择了。

  于困樵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,没有一下就睁开,悄悄卸了条缝四下打量。他看在眼里,用力翻了一页画纸,招呼他:“汪先生。”

  这是他与幸存者们心照不宣的约定,他从此不再连名带姓地叫他们,姓氏是且只是留给眼前这个人的,好像不带着那个字的前缀,他们就逃离了某种无形隐秘的桎梏。

  “这里是哪?”他猛地抬头看于困樵,声音沙哑,眼睛带着血丝,神情似有惊慌,特别是当他发现他手脚都被捆住,失去自主权后。于困樵有些意外地看着他,他本以为这种时候汪先生会诚实一些,可看起来他还是选择做个拙劣的话剧演员。

  “吃点东西吧。”他拒绝配合,于是端起碗,“趁还没凉。”

 

  于困樵努力维持汪先生的体面,他知道汪先生需要这种体面。但他当然不能松开汪先生的手,所以即使他坐在汪先生对面平视他,也只是一种拙劣的掩饰。撕成小块的烤鸡被于困樵捏在手里,他平静地注视汪先生,举起那只手。

  汪先生侧着头,吃力地从他手里叼走那块肉。他嘴唇干裂,喉头滚动。当他再开口的时候,他问:“谁出的主意?”

  于困樵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。汪先生的嘴唇擦着他的手指时,他发现他的胡子似乎该修修了。

 


3

  楚祺对于困樵说:“我的房间里也有画笔,你可以去拿。”

  “谢谢你,楚祺。”于困樵很感激。他简单地对于困樵点点头,拖着他的腿去找楚瞳。他总想去找楚瞳,楚瞳这个时候多半在她的房间里。

 

  “是楚瞳,”汪先生说,“楚瞳。”

  于困樵只顾画画,这次他坐在天窗下,离汪先生有点距离,因此看不清他黑暗中的脸。

  “楚瞳跟我说,”他看到汪先生抬起了头,但他们讲的不是一件事,“画画是绝望的艺术。”

  他吹掉画纸上的铅屑,走过去把画给汪先生看。光线太暗,他们的距离很近,于困樵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骇然的神情,先是惊恐,再是愤怒,布满血丝的眼睛像干涸开裂的池塘。

  “你敢!”他恶狠狠地对于困樵说。

  “怎么了?”于困樵反问,耷拉着眼皮,看上去很没精神,但他正努力压抑着因快感而引起的微笑。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做这种事会有快感。

  纸上只有锯齿状的虚构植物,像长了牙齿的太阳,他从伏尼契手稿中摘下来,他知道汪先生认得出。不过能让他暴怒的原因还是于困樵的修改,他在锯齿状的花心中添了一只小灰兔,鼻子粉红,眼睛雾蒙蒙。

  盛怒之下汪先生似乎恢复了一点身为男主人的威严,不过也只是一点,于困樵捆得很小心,他连带着椅子挪动都做不到,只能徒劳地盯着于困樵喘气,一缕头发搭在额前。于困樵一手拿着速写本,另一只手伸过去拨开他的头发。

  “你饿吗?”他问,手仍然虚盖在他的头发上,感到汪先生在微微颤抖。


 

4

  楚祺拖着腿路过客厅时,于困樵突然对他说:“先不要去别的地方了,练练你的小号。”

  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,但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楚祺转身朝楼上走去,过了一会,楼上传来被房门隔着,听不出来是否刺耳的号声。

  他已经学会用洗碗机,所以今天他提出收拾,但他也不用洗碗,终于可以轻松一些。今天他们吃面,不快点拿下去,面就会坨成一团。

 

  他推开门的时候汪先生垂着头,昏暗的室内他侧脸的线条仍然好看,尽管开灯后能看出他的气色又差了一些。

  “汪先生,”于困樵很客气,“面要坨了。”他今天带了双筷子,先把碗放在一边,再放开汪先生的一只手。

  他眼神可怕,可惜被于困樵放开的右手只能无力地垂在身侧。于困樵握着他的胳膊揉捏,直到它恢复一点力气,将筷子塞到汪先生手里。

  他预想过碗肯定会被打碎,所以他在楼上留了一碗。又出乎他意料地,汪先生没用这只胳膊做什么,他安静地吃,房间里只有被刻意压低的吞咽声。

  于困樵当然还要画画。他把汪先生也搬到离天窗近的地方,这样他也能看到他怎么画。他草草画了三个挨在一起的轮廓,先细化最左边的,只有铅笔,所以他用浅凃和深凃区分颜色。他画得很慢,经常抬头看汪先生,确保他也一直在看。

  汪先生好像打定了主意不给于困樵反应,刻意让自己的眼睛看上去没有什么情绪,不过于困樵能看出藏在后面的阴翳,他发现他也很享受这种无可奈何的阴翳,尽管它的主人不久前还跟他其乐融融地品尝威士忌,谈论伏尼契手稿上的文字和意象,双眼即使醉了也透露出上位者的惬意。

  他画了最左边的人,开朗大笑的女人,又画了最右边的人,英挺的男人,递出去给汪先生看。汪先生作了个吞咽的动作,眼神很快地扫过去,似乎不愿多看,开口的语气仍在徒劳维持威严:“你不应该动我的摄影集。”

  “不是你的,”于困樵很快指出这点,“你说了不算。”

  “我画不好您,”他很恭敬,“对着摄影集不行。我想现在试试。”

  他竖起铅笔,闭上一只眼睛,让它与汪先生负隅顽抗的神情交替虚化。

  “还是摄像好,”他自言自语地说,“拍出来是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
  汪先生胸膛起伏,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,还是于困樵的动作。他把铅笔贴在他的脸上,手指蹭他的脸。很快铅笔就让人觉得碍事,于困樵用手背蹭他的脸,他把头转过去,他的手就也跟过去。

  “您以前这么对我的时候,”他说,“我吓了一跳,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。”

  现在他有点明白了,那时候的汪先生只是在享受一种纯粹的支配感。

  汪先生睫毛颤动,他又深呼吸,终于开口了,开口的瞬间没来由地有点瑟缩,话语说出来变成抖抖索索的气音,说的是他的名字。不知道他是哪里人,总是喊不对,于困樵一开始听着别扭,听到后来也就习惯了。

  他小声说:“困潮。”


 

5

  汪先生开始尝试跟他交流,他已经不再维持那种虚构的傲慢了,只对于困樵说,困潮,你应该明白的,我什么都没有了——

  “您别开玩笑,”于困樵一页一页检查之前的画,标记自己不满意的,头也不抬地说,“我一直羡慕您。”

  他就像被卡住脖子一样,忽然不作声了。

  “不再吃点吗?”于困樵问他。

  他痛苦地闭上眼睛。今天于困樵放了他的两只手,给他端来的东西要用两只手拿。

  “听说您以前喜欢吃这个,”于困樵享受着他的表情,慢慢地说:“特意去找——”他装作想不起来的样子,停顿了一下,“在纽约开南美咖啡店的老板去学。”

  汪先生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,脸色在昏黄灯光下都能看出惨淡。于困樵好心地将装着美式汉堡的碟子挪到一边,远离他的视线。“芒果辣椒酱,”夫人忙着准备的时候,楚瞳在旁边提醒她,“记得里面是芒果辣椒酱。”

  于困樵一向觉得夫人的厨艺无可指摘,可惜汪先生不知道怎么的,今天并不欣赏,他中途甚至在干呕。奶油芝士被面饼的高温融化,滴在他的衬衫上,他更脏了。

  于困樵在他衣服上随意抹了两下。汪先生喜欢这件衬衫,他穿着这件衬衫仪表堂堂坐在餐桌上首,它像他的战旗。

  所以于困樵又多抹了几下,他已经站起来,汪先生抬头看他,眼中被冒犯的愤怒相比之前微弱了些。

  “困潮,”他说,“你们如果想我死,你们现在就可以动手。”这句话已经不算是示威了,说得更接近于恳切,让于困樵想起他晃着威士忌杯的样子。


 

6

 

  “当然不是,汪先生,”于困樵说,“家里怎么能少了你?”

  “我们不能少了你。”他一脸真诚地强调。

  汪先生的脸色发白。于困樵早已把他从椅子上放下来了,他坐在床上,双手被缚住,于困樵蹲在床边,握着他的脚踝。

 

  早上夫人对他说:“冰箱快空了,我新买了东西回来。”

  “下次这种事就不要自己做了,”于困樵说,“为自己和孩子想想。”

  这话说出来,他们两个都是一愣。太自然了,所以几乎显得不正常。

  “我去看看楚瞳…”夫人微弱地说,缓步上楼去了。

 

  汪先生的脚踝还被他握在手里,于困樵却莫名想起了今早的事。他回过神来,该清除的障碍已经消失,他能直接感受到肌肤接触的温暖。当初汪先生也这样握住过他的手腕,在他耳边轻声哄骗,困潮,外面尽是想要你命的人,我让你活,才不让你逃跑。

  于困樵用这副拴住过他的镣铐拴住汪先生。他先是沉默不语。感受到铁链的冷酷,他才细微地颤抖一下,问:“你这么害怕我逃跑。”

  “不,”于困樵回答,边扣好另一边的脚镣,几乎是带着温情地,很快地摸了他的小腿,他猛地抽动,但并不能逃离太远。

  “我忘了东西。”于困樵起身,居高临下对他说。

 

  当汪先生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,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,像压抑的低嚎。

  于困樵坐在他对面,善解人意将摄影集倒过来,确保汪先生能一下看见那张三人合照,和他自己年轻又意气风发的脸。

  “怪不得您把楚祺叫小灰兔呢,”他欣赏汪先生脸上的表情,温和地说,“看到这张照片我才明白。”

  汪先生瞪着那张照片,他的表情让人一时摸不清楚他到底是太想看,还是一点都不想看。他那时还很年轻,他身边的一男一女也是,男人是外国面孔,女人却不是,三人看上去关系很好,一起对镜头笑着。

  于困樵也垂眼看。倒着的笑脸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温情。他缓缓地翻页,将每一页的时间都拉长,将整个地下室的时间也拉长,确保作品角落的“roy”得到足够的重视。

  不知道为什么,只要看着汪先生,他的心情就如充气阀般,缓慢又可靠地鼓胀起来。

 

 

7

  “今天吃什么?”于困樵路过厨房的时候问夫人。

  “八宝鸭。”反而是楚祺回答他,楚瞳站在楼梯上,眼神逐一扫过他们。

  “哦,”于困樵说,“那好。”

  他准备继续走,但楚瞳开口了:“接下来怎么办?”

  室内的气氛忽然冷了一瞬,也只是一瞬,因为于困樵很快就说:“我会想办法的。”夫人对他浅浅一笑,转身继续处理食材,楚瞳点头,又转身上楼,楚祺没再看他,屋子里重新响起钢琴声。

 

  汪先生的眼下有片浓重的青黑,他看到于困樵进来,甚至都没力气装模作样,只是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。

  “汪先生,”于困樵在他身边蹲下,他无神的眼睛映着他的影子,“今天吃八宝鸭。”

  他的眼睛很长时间都没有眨一下,于困樵忍不住伸手盖在他的一只眼睛上,感到睫毛缓慢地从他手心划过,惹起细微的痕痒。

  “你为了这些事——这些年,”汪先生说得很吃力,“你报复我。”

  “不是的,”于困樵撇下眉毛,“不是的。要是报复你,我怎么会说我是自愿的?”

  “您太妄自菲薄了,”他将汪先生扶起来,“我们不能缺了您。我们离不开这里,您离不开我们。”

  他笑了几声,嗓子干涸,笑声听起来很勉强,“我?你们?”

  在他转头发笑的时刻,于困樵漠然地看着他。

  他当然是不能死的,他什么都失去了,死是他的恩典。要将他活着的时候尽量延长,在这些日子里,又要尽量频繁地让他想起他怎么失去这一切,怎么试图抱住水中之月,又怎样再度失去。他活着的每一秒,都要想起他失去时的痛苦。

  于困樵当然知道亡羊补牢为时已晚,但他,他们所有人,尽管他们并没怎么交流过这个话题,却都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共识。他们只是不甘心。为什么不甘心,又要做什么,其他人没有头绪。

  这个话题对于困樵来说又有些复杂,地下室隔音不好,能听见网球滚落的声音,里面的声音也容易传出去,有些夜晚他不得不咬住自己的手背,那人没有表示过什么异议,只是漫不经心地拍拍他的脸,像安抚家养的猫狗。

  而现在面前人疲惫的目光让他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安全感,不是索求庇护的安全感,而是来自支配欲。他忽然发现那个让他困扰,惊恐乃至扭曲迷恋着的上位者魔咒其实并不存在。不是汪先生的支配感促成这一切,是养尊处优如此地位才让他有行动的底气。于困樵觉得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实在太晚。

  “汪先生,”他摸摸汪先生的头发,“我得对您诚实,以后怎么样,我真的没有想好。”

  “您也清楚,一家人是不能少了您的。家庭日也少不了。我们早就离不开您了。”

  这句话让汪先生缓慢地颤动一下,他睁开眼睛看着于困樵,眼中看不出情绪。

  于困樵的想法还没被他很好地组织起来,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清楚了。他说了伏尼契手稿,摄影作品,威士忌,鲟鱼,简直像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汪先生面前让他选,如果有机会,他现在就可以回到这个家去;如果不行,于困樵也乐于作出让步,他可以把酒拿到地下室来。

  “困潮,”于困樵的话被他打断,也许他刚才就试图打断,只是于困樵没有注意,汪先生的眼神完全清醒了,眼中带着退意。

  “我现在不…”

  于困樵也没给他把这句话说完的机会。

 

  “不要着急,”他温和地为汪先生整理衬衣领口,即使它已经脏兮兮又皱皱巴巴,完全没法再看,“今晚如果我有时间,我再过来,我们可以商量。”

  他知道这句话对汪先生来说意味着什么,因此他说得格外痛快。

  楼上隔着门板响起沉闷的铃声。

  “那我先走了,汪先生。”于困樵站起来对他说。汪先生的肩膀半塌着,他的胡子确实该刮了,上次就该刮,有空也该换件衣服,说不定还要理头发。他没再看于困樵。

  真奇怪,于困樵想。他竟然对着这样一个男人低声下气整整四年。

 

  锁门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他一直没有问过汪先生的名字。

  这个念头只是短暂地从他头脑中掠过,现在它不再是个问题。于困樵转身迈步,拾级而上。

  八宝鸭是很费功夫的一道菜,他已经闻到它的味道。“夫人”,夫人,非常辛苦。

  大家已经在餐厅坐好了,楚瞳和楚祺坐在一边,夫人坐在另一边,上首空落落的,满桌菜碟,长形的碟子都被转向那头。于困樵走到餐桌旁,他对楚瞳和楚祺点头算打招呼,轻拍夫人的肩膀。他走过他们。

  他在上首落座,其他人静静看着他。

  “吃饭吧。”于困樵对他们笑了笑,说。

 

-END-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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