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DSTRUGLE

手里的弓和箭 射不下的明月

[双天王拉郎][周全/高野] 金鱼,螃蟹,大头虾 (1)

《人潮汹涌》X《天亮之前》

失忆杀手X烂怂赌棍

梗概:钱壮怂人胆,高野不知道他带走的原来是猎人不是猎物。

—关于短篇总是被废话扩得越来越长这件事

—一起整活的风老师感谢位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这辈子没有一件事高野说得准。他好赌,赌天赌地赌命,总是活在变数中。

  除了今天。高野清楚地知道他会死在今天,他不仅知道,还知道他会沉河而死,马修做他的证人。他用了比赌桌上还精细的心力设计今天,时间地点,坏了灯的路段,一直想跟他赌车的人,手臂上八道刀痕跟他的太阳穴一起刺痛,警醒他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,只需一次成功,明天看日出的便会是无债一身轻的自由人。

  马修果然带着他的车来,拍拍漆红顶盖故作惊奇:高少爷时间选得巧,莫非给自己拣生日礼物?高野抿着嘴钻进车里,并不言语。

  “等等,”马修趴在车窗上对他露出两排牙齿,“少爷忘了东西。”高野低头瞥了一眼,脸色微变,张嘴想说什么,枪已上膛顶着他的头,马修旁边的人走上来把方巾叠了几叠,围住他的眼睛。

  高野摸黑踩下油门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此前想法荒谬。这么多年,老天让他什么都输,这次又怎会轻易让他赢?

  果然,老天这次恐怕连他的烂命都想一并收走了。行车中途撞上马修的车,高野下车查看,看到第三辆车里埋在安全气囊中的后脑勺时,脑子里只剩这个想法。

 

  马修用枪指他,自己逐步后退:“我今晚没有来过。”

  “你…”高野结巴,眼睁睁看着他的几个手下正大光明伪造现场,扯下来的方巾还挂在脖子上,高野感到有汗滑进去,他吞了口口水:“等等,都好商量…”

  “我今晚没有来过!”马修厉声制止他,神色慌乱,拿枪的手却很稳,他一偏头,身后有人丢一个薄手提箱到高野脚下。

  “少爷,只有我愿意收你这条烂命,”马修已经退到手下车门边,恢复平和神态:“找个好地方存起来,出来后省着花。”

  “马修!”高野连牙齿都在打颤,他四处看,高架桥下一片漆黑,只有车灯的红光。马修已坐上车,两指在额头上一点对他露出笑容,扬长而去。

  高野一屁股坐在车尾,绝望地回头看那个后脑勺。人到绝境反而无所顾忌,他坐一会,起身到那辆车边。锃亮的贵价车,不该出现在这种小城的这种街道,储物盒好像被撞坏,盖子向上弹起,高野从车窗伸手进去掀开它,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塑胶袋。他低头拆开,脑中轰然作响:成沓美金,厚过赌桌筹码。驾驶座的人看不见脸,但衣服也价格不菲,高野绕到车前检查伤痕,新的想法逐渐成型,他从里面打开车门,把驾驶座的人拖出来。

  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,头上有血痕,不影响他闭眼也能看出的英俊,让高博集团前少东家想起了他哈佛毕业的二哥。成功人士的脸,他在心里总结。

  人还是温热的,高野把他拖出来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听说人死后多久好像会全身僵硬,他趁着这人还没有变成铁板,将他塞进自己的车里。把他塞进去的时候又磕磕碰碰好几下,总算成功,高野拍拍手呼出一口气,突然听到一声咕哝。

  “谁?”他汗毛倒竖。

  无人应答。高野按在车顶的手有点发抖,僵着脖颈勉强向旁边看。

  我是做了缺德事,但你已经死了,死者已矣,生者如斯,让我活命,阿弥陀佛,他边看边在心里念叨。

  被他塞进驾驶座的人突然身子一歪,倒下来靠在他的腰上。

  “啊!”高野惨叫,喊到一半声音出现转折,他哆哆嗦嗦把手放到那人鼻子下面。

  也就是在这时,他听到了远处的警笛声。

 

  “你送他来医院?”警察对他说华语。

  “对,”高野一本正经点头。“你认识他?”“不认识,他撞了我的车。”

  “又是赛车,”警察看起来习以为常,话语间带着一丝厌倦,“在这里签字。”

  高野接过笔,在画横线的地方写:周全。

  “来这里旅游要小心。”警察从他手中拿走笔,看似打量了一眼他穿的外套。

  “下次注意,下次注意。”高野严肃点头。

  “刚才车祸的病人是哪位陪同?”护士在走廊上喊。

  高野想装作没听见,警察倒是替他应承:“这里!”

  “赛车都有钱赚,记得问他要赔偿金。”警察关切叮嘱他,跟他告别。高野扯出笑容送别他,转身收起笑容,恨恨在胸前比个中指。

 

  “我这样说你明白?”医生问。

  “不太明白,”高野说。正好护士走进来跟医生耳语,他于是站起来,高野也跟着站起来,医生说:“他醒了,我带你去看。”

  “我…”

  但医生已经转身自顾自走了,高野只得跟在他后面,一路都在搓大拇指。

  那人头上缠了一圈厚厚纱布,躺在床上,神色空白盯着头顶射灯,好像不觉得眼酸。医生和高野走过去,他的眼神转过来,急着要坐起来:“医生,我…”

  医生制止他,高野缩在医生后面,但那人的眼神扫过他,只是带着一丝好奇。医生向他介绍:“这是送你来医院的人。”

  “哦,”那人看向高野,高野一边在心里怒骂医生一边犹疑开口。“你好。”他说。

  “你好,”那人脸上露出欢欣神色,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高野瞪大眼睛。

  “请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?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问,眼中带着不设防的信任。

  “?”

 

  病床上的男人不知道此刻高野才是最了解他的人,隔着纱布揉脑袋,大男人却有小孩子神态,着急地说: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。”

  又转头向高野道谢:“但我知道是你送我来医院,谢谢你。”

  高野扯出假笑应付他,他却不愿意被糊弄过去,继续追问:“您方便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吗?”

  “啊,”高野咳一声,将他匆匆成型的身份一一道出。“我叫周全,”他说,“从澳门过来,来这里考察——考察赌场生意。家族生意。”

  “噢!”周全惊叹,微微噘着嘴。“你——”听到这句他有些兴奋地等高野说下去,高野却抱起手臂,皱眉看他:“我也不知道你是谁,昨天晚上突然撞了我的车。”

  “肯定是地下车场,”旁边病友插嘴,也用华文,听起来见多识广,“这里不少人飞车赌车。”

  高野唯恐他说下去,还好周全一脸愧疚打断病友发言,“这么说是我非法赛车,”他说得文绉绉,让旁边的人笑出声,“还撞了你的车,真不好意思。”

  周全抬头看高野,一脸真挚:“等我出院后,一定想办法赔偿你的损失。”

  “不用不用,”高野连忙摆手,作出关切的样子:“好好养伤,这些事情之后再说。”又说:“今天住院费我替你付过,医生说很快就能出院,这些你不用担心。”

  周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,语气带着一丝感动:“怎么能让…真是不好意思。太不好意思了。”

  高野没法接话,只好跟他大眼瞪小眼,听见周全接着说:“什么都不记得,身无分文,竟然能碰到你这样的好人。”他甚至两手一起抓住了高野的胳膊摇了摇,加重语气重复一遍:“谢谢。谢谢你。”

  高野摆脱他的手,觉得这套流程已经走得差不多,该到告别段落:“我还有事,”他说,“还跟人约了考察的事情,我要先走,好好休息。”

  周全点点头,扬起眉毛对他笑了。高野没再看他的脸,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。

  “周全!”

  高野还是无法控制地轻颤一下,才停下来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“我要怎么联系你?”

  以后都不用再联系啦,高野想,嘴上却说:“我会来找你的。”

  “谢谢你!”

  高野再也不想听他说谢谢,一只手抬起来对着身后晃了晃,快步走出去。

  小医院午夜也毫无病房该有的素质,闹闹哄哄,电梯人满为患,高野从楼梯跑下去,小挎包在他肩膀上一颠一颠。他的车…周全的车被拖去修车厂,算算时间大约明天取到已经是运气好。

  挎包里的证件写着周全是某某赛马俱乐部会员,倒是没有找到正职名片,不过高野倒也不是真的关心他做什么,挎包里除了证件,剩下的全是他从储物盒抢救出来用塑胶袋包着的美金,另有一部崭新手机,一起被高野打包端走,他只需再回sunrise过最后一晚,明天一取到车,高野就彻彻底底在自由城消失,不管是他的存在还是他的名声。

  真是绝处逢生。


  他没意识到自己一路都在咧着嘴笑,回到Sunrise他的酸臭房间,把美金在油腻腻桌面上摊开整理时他仍在笑,直到放在挎包上的手机连着振动几下,他接起电话,对面传来经过处理的粗哑失真声音时,他不敢再笑了。

  “Z先生?”

  高野不敢说话。

  “尾款已备妥,按您要求准备美金,数额太大,我派专人送来。”

  “老地方。时间?”

  高野额头上已冒出汗。

  “Z先生?”

  高野一颗心狂跳,艰难开口:“我有事情,时间——时间再议。”

  对面也停顿了一下,好像同样意外:“第一次听到Z先生声音。”

  高野吞口口水,隐约觉得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。对方已经挂断电话,他呆呆握着手机,听里面断线的滴声。

  片刻后他放下手机,重新看桌面上整理到一半的美元,又坐过去重新开始数。脑中电子音嗡嗡作响,他算出手头这些钱够用多久的时候,就只剩下一句“数额太大”。

  这样是不是太冒险?高野觉得有些害怕。但立刻就有一个声音提醒他,你的钱哪里来?偷天换日都做了,现在再害怕已经晚了。

  大不了又开赌一盘,不过再赌一条烂命,高野横下心,死鱼一样倒在沙发上,避开破了两个弹簧的地方。

 

  “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。”周全,真正的周全,头上纱布还没有取下,坐在他自己的车副驾上,满怀感激对高野说。

  高野挤出笑容当作回复,开了一段,紧盯着前方,装作不经意地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他一时没有说话,过了一会讪讪回应:“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,对不起。”

  “以前做什么工作?”

  “我连我的名字都忘了,这些也一样忘了,”车停在红灯前,高野转头看他,周全皱着眉头,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。他抬头看高野,带着一丝惶恐:“我现在要怎么办?”

  “你别怕,”高野探身过去,尽量让自己显得权威可靠,“我来帮你,你就先跟着我。”

  周全急得摆手:“那怎么行,”他说,“你已经帮我付医药费,现在又送我…”他突然停住,面上显出一丝迷惑,问:“我们现在去哪里?”

  “回你家。”高野随口答,周全更迷惑了:“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?”

  “啊,”高野没料到他这么问,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,迅速回答:“昨天你昏迷的时候,有人打你的电话,说是你房东,来收租的。”

  周全的神色随着他说话变得越来越苦:“我怎么连房租都没有交。”

  “我替你交了。哎!”高野连忙制止他的谢谢,“等你想起来再还我也不迟。”

  周全不说话了,向后倒在椅子上,沮丧地感慨:“我以前到底是什么人?”

 

  “...”

  周全站在sunrise502房门外目瞪口呆,缓缓抬手捂住了鼻子。

  高野小心地在旁边观察他,适时敲边鼓:“哎呀,”他说,“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?”

  周全捏着鼻子跨过地上两袋垃圾走进去,四处打量,又走到拐角窗户将其中一扇百叶窗拉上去,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,楼下凤妹揽客的声音跟新鲜空气一起从窗户传进来,周全回头看高野,一脸尴尬。

  “太对不起了,”他说,“见笑。”

  高野昨天的计划只规划到将周全丢在sunrise并说服他这就是住处,他并没有想到会进行得这么顺利,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。他对这种感觉有经验,也知道该怎么对付。“没事没事,”他说,“那我先出去一下,跟人有约。”

  “哦哦,”周全连连点头,不放心地问:“你等会还会回来吗?”

  “当然了,”高野一愣,回答。

  “怎么会丢下你不管。”

  周全也发愣,他刚好将另一扇百叶窗也拉上去,窗口正是sunrise挂着招牌的地方,粉紫霓虹,房间染上颓废气息,他的眼睛似乎湿润了,深深看着高野。

  “虽然什么都不记得,但能碰到你这种好人,”他轻声感叹,“我运气真好。”

 

 

  高野去换美金,没去平时去的那家,换了一家新的。老板是个一脸横肉的男人,狐疑地将美金翻来覆去看。

  “是真的,”高野说得很有底气,“不信你验。”

  要是以前他会把手上的钱全部换掉,这次是“数额太大”这四个幽幽绕在他耳边的电子音才让他忍了又忍,最后只换了一小半钱。以后花大钱的日子多着呢,高野安慰自己,转头就去赌档,小一点的,避开巴特手下那两条粉肠。有烦心事就赌,高兴事也赌,像今晚这种需要决断却说不清的事,当然也是赌。

  他站在后面看了一会,将刚换好的泰铢递上去:“金鱼。”

  “全押?”赌档伙计问他。

  高野点头。他从不试探。

  坏事就是跟以往很多时候一样,钱来来回回,一会涨一会跌,最后还是全被他输光了;好事就是他这次离开赌场时还带着鼓鼓囊囊的挎包,而且经过几轮游戏,现在心情也比之前好了不少。高野从周全的外套里摸出一只钢壳打火机,从更里面自己的衬衣内袋掏烟盒,闲闲将卷烟叼在嘴上。

  502没有配额外门锁,高野斜靠在门边伸手拍两下,门内咚咚作响,不知道周全在里面做什么,只有他的声音:“马上来!”

  一开门便是一大股香精味道,盖过高野吸了一半的烟,他顺势取下来在墙头按灭。“怎么了?”他问。

  周全身上穿着高野的一件旧T恤,他穿着居然合身,整个人热气蒸腾,一只手拿着刷子,还在往下滴水,他向旁边侧身让高野进去。

  高野瞪大眼睛:“啊?”

  如果不是周全来给他开门,他几乎认不出这个他住了大约一年的地方,地毯沙发毯之类的织物通通不见,皮沙发泛着被擦洗过的亮光,连蹦出来的两个弹簧也不知道被藏到哪里,歪着放的柜子桌子一概归位,上面的台灯罩被擦过后连光线都亮了一层,下面的便宜茶具也朝着相同方向,蒙灰又脱落的橄榄叶墙纸被擦净粘好,看着多几分情调,水泥地板也有一层深色,周全甚至拖了地。

  高野绕着房间走一圈,路过浴室,失踪织物原来都在浴缸里,想来周全刚才正忙着清理。他回头看周全,大概他的眼神太吃惊,周全不好意思地用空着那只手挠挠头:“住得这么糟糕,看着难受,”他说,“就稍微整理一下。”

  高野一时语塞,默默点头,转身摘下挎包,突然听到周全说:“现在终于能介绍自己,我叫高野。”

 

  这下高野彻底大吃一惊,挎包从他手里脱落,掉到地上,他蹲下去捡,脸颊贴着肩膀让自己冷静。怪了,去医院之前他应该早就清理了房间里带他名字的东西,就为了不让周全去打听自己…

  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他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。

  周全没说话,高野觉得自己几乎要流下冷汗,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转过身去。

  但周全的表情并无异常,甚至带着一点尴尬:“我找到这个,”他已经在储物柜边,顺手拉开第一格抽屉取出几张抚平收好的收据:“原来我借了这么多贷。”

  高野眯着眼睛看,没看出手动签字的痕迹,这才稍微松一口气,摆出惋惜表情。“真是,”他说,“我从来没见过谁过你这种日子的。”

  “也难怪我要跑去飞车,”周全耷拉着脑袋感叹,“做事情这么不负责任,什么都输光了,剩下的也就只有一条命。”

  高野顿感被冒犯,本能反驳:“说不定你有什么难言之隐。”

  周全歪头思索,摇摇头:“不像。”

  高野半是心虚半是生气,正想再说点什么,周全已经走到卧室里,出来时拿着一页淡紫色信纸,是sunrise留给住客用来通信的廉价香水纸,高野从来不用。他问: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周全另一只手还拿着笔,答他:“我要试着记起来。”

  说着他走过来,将信纸递给高野,上面用铅笔工工整整写几行字:


  姓名:高野,年龄:?信息:爱好赛车,生活习惯差,擅长整理,有借贷记录,备忘…

  他还没看完,周全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,一把将信纸抽走,嘟囔道:“差不多就是这样。”

  高野汗颜,周全只不过出院几个小时,难道这就是成功人士的成功秘诀所在?

  他试探着问:“你的家当都在这里?”

  “大概吧,”周全皱眉,“我不知道。”

  高野还在苦恼如何开口,周全却先叫他。“周全,”他说,高野愣了一下,抬头看他。

  “你能不能跟我在附近走走?”周全带点恳求地看他,“我想看看,多走这些地方,我能不能想起来什么。”

  哎呀,你想不到啦,高野腹诽,却突然眼前一亮:此等成功人士,大概从未进过下等赌场,处女赌仔,可遇不可求的运气。他立刻点头:“好。”

  又热心地说:“那我们从赌场开始。”

  周全愣愣看他:“为什么?”

  高野拍他肩膀:“你看看你,”他苦口婆心,“赌车,借贷,住在这种地方,像你这样的烂仔不赌钱,你觉得有可能吗?”

  周全恍然大悟:“有道理。”

 

  高野开了门等他出去,他却站在原地不动。“我能跟着你吗?”他局促地说,“我也不记得路了。”

  高野就先走出去,周全还穿着他的短袖衫,胸口印着赝品搞反方向的奢牌logo,缩头缩脑跟在高野后面,高野走快,就听见他脚步也变得急促,高野刚停下,他就立刻也站在他身后不动。

  “高…高野,”高野转头招呼他,“不用这样嘛,没有什么。”

  周全看起来很紧张:“这个地方我一点都不认识。”

  不管高野怎么劝说他,他还是这样鬼鬼祟祟地紧跟着高野一路到了赌场门口,高野抬脚刚准备进去,想了想又停下来问他:“还记得怎么赌吗?”

  把不属于周全的人生强加给他,这件事一晚上就被他做得如此熟练。周全被他问得愣了,两只手一起抬上去揉太阳穴,神态单纯:“不记得。”

  “没关系,”高野宽慰他,“玩玩最简单的好了,我会教你。”

  周全看起来放心了一些,高野转身的时候,听见他自己嘟囔:“连吃饭的手艺都忘,还有什么能想得起来?”

  其实高野的手艺也远没有达到能吃饭的水平…高野这么想着,不过他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
 

  “...高野!”高野太激动了,差点叫错名字,趴在周全耳边大呼小叫,“你骗人的吧!玩得这么好!”

  周全傻在牌桌前,高野特意挑一家新赌场,他们两个都是新人,因此高野可以肆无忌惮,周全求助地看高野:“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”他苦着脸说,“也许只是运气好。”

  他们旁边的人听到了,已经是一脸不满,“赢钱就不要占便宜还卖乖,”一个男客说,“进赌场谁不想运气好?”

  他胳膊上有一条长长的刺青,高野周全都一愣,默契地迅速站起来远离牌桌,高野不忘招呼筹码兑换,边将胳膊搭着周全的肩膀,带他到赌场的另一边:“不玩百家乐,我们换这个。”

  “又是牌?这个怎么玩?”

  “我教你,”高野边说边心算刚才筹码可以换到多少现金,心花怒放,“来来,坐!”

  说来邪门,他们在这家赌场逗留半晚,除了高野去赌花输了两轮,其余跟周全在一起的时间他们几乎战无不胜,筹码一层层垒起,直到看场老板开始频频向他们这边看,高野才拉着周全换完现金走出赌场。

  周全的挎包…他的挎包第一场输了一些,现在竟然更鼓了,高野低着头不住地笑,走了一会才注意到身后脚步声消失,他回头看,周全垂头站在原地,并没有跟上来。

  “怎么了,高野?”他喊,“见好就收,今天已经赢很多了!”

  没想到周全听到这句话,神情更加沮丧,几乎显得有些委屈,拖沓着脚步跟上来。

  “怎么了?”高野问他。

  他看起来十分难过,“我们今天赢了这么多钱,”他说。“啊,怎么了?”高野不明所以,“你赢钱不高兴吗?”

  “我总觉得我对这个地方一点都不熟悉,”周全小声说,“我本来还觉得,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,我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?”

  高野一惊,刚才的飘然已经消失了大半,周全没有注意到,语气越来越低落,眉毛耷下去,嘴角也撇下去:“结果我什么都忘了,却还记得赌钱,还赌赢了,还赢了这么多。”

  他悲愤地结句:“我竟然真是这样的烂人!”

  “…啊,”高野愣了一会,放下心来,连忙搭腔,“是挺烂。”

  “但是,”他看到周全神情,连忙加上一句,“什么都说不定,就像我说的,说不定你有难言之隐。”

  这下周全没再否认,塌着肩膀跟高野走一段路,突然说:“对不起。”

  “又怎么了?”高野奇道。

  “明明是我撞了你的车,结果你又帮我付医药费,又送我回来,现在还在这里陪我,”周全颓然说,“我觉得惭愧。欠你太多。”

  “…没关系,算是缘分一场,助人为乐,助人为乐。”

  高野最后说。

 

  他们一起走进502,周全问高野是不是耽误了他来这里的正经行程。

  “没有,”高野连忙否认,“我们认识一场也算是有缘分,我帮人帮到底。”

  他扯谎愈加流畅,脸不红气不喘,又收获周全忙不迭的一串感谢。卧室只有一张小双人床,周全要去睡沙发,被高野以主人怎能不睡卧室搪塞过去,满怀感激地对高野道晚安,关上门睡了。

  高野自己坐在沙发上整理接下来的计划,他怀疑周全到底能不能想起来他的正职和那所谓的尾款,况且又不能保证他能回想得这么精确,万一他什么都记起来了,就会知道高野这段时间都做过什么,又或者他拿着高野的名字打听,迟早会发现货不对板…他越想越坐立不安,重新打开挎包检查现金。

  干脆趁今晚逃跑,这些现金也够他用一阵子,换个地方东山再起,说不定他的赌运也会来…

  高野看了看紧闭的房门,攥着包带的手青筋毕露。


  他缓缓站起来,水泥地板颇为贴心,不会像木地板一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暴露自己,他绕过沙发一步步挪过去,在经过储物柜时向台面上看了一眼。

  淡紫色廉价香水信纸,被叠成一个小方块,一半压在台灯下面。高野又看了一眼房门,鬼使神差伸手去拿。

  前半段他今天早些时候已经看过,他直接从被周全打断的后半段开始看起。


…有借贷记录,备忘:欠周全:住院费一晚,房租?月。


  周全这个名字被打了个圆圈,高野心里没底,顺着圆圈下面箭头看去。

  恩人。

  下面重重画了两道杠,再没有其他注解。


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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